法兰克福学派和马尔库塞、哈贝马斯 社会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的崛起以及其在反映并参与西方社会变革方面所起到的深远影响使得马克思主义在西方世界得到广泛传播。尤其是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的理念以及对于资本主义世界的深入剖析,极大地改变了西方对这一问题的理解维度。杨基茨曾将马克思的历史观、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以及马克思·韦伯的社会理论誉为洞察当代社会的三大核心框架体系。再者,当代西方哲学领域同样深受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启示,就如同马克思·韦伯在其名著中所言,“我们每个人都从马克思那里得到许多启示,然而大多数人都不愿承认。”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学者,应当坦然承认自身思维模式的根源所在。
1919 年,德国革命和匈牙利革命相继失败后,以伯恩斯坦和列宁分别代表的社会民主主义和国家社会主义开始分化,随后名为“第三国际”的组织内部便孕育出了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值得注意的是,格律恩堡于此时在法兰克福大学设立了社会科学研究机构,这也标志着西方马克思主义大本营的确立,作为该研究机构首位管理者的他,在其中肩负着重要职责。而继格律恩堡之后担任学术领导职务的,就是霍克海默,他主张通过批判性理论的方式深化社会哲学的研究工作,积极倡导将马克思主义与弗洛伊德学说进行融合,强调将人的本质置于马克思社会批判的中心地位。
此后,法兰克福学派涌现了众多才华横溢的顶尖人物,如从霍克海默、阿尔杜塞、阿尔洛、北贝明、马尔库塞、弗莱姆直至哈贝马斯这些杰出的思想家们。他们不仅在哲学、心理学、社会学、艺术哲学等众多领域取得了显著的成就,更在更深层次上引领了现代社会的思想风潮及社会运动,有力推动了战后欧洲社会结构的重大变革。而位于这个庞大名单中的众多哲学巨擘,例如萨特、福柯、梅洛庞蒂、波夫巴等人,都曾深得法兰克福学派的学术熏陶,并在其各自领域内开创出了独特的思想视角。
法兰克福学派从卢卡奇所著《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引入了物化观,与马克思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异化、继承并发展》一起被霍克海默进一步发扬光大,使之成为了社会批判哲学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共同撰写的《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这部著作,深刻论述了启蒙运动对人类文明进程所带来的异化现象,从而揭开了法兰克福学派对于启蒙、工业发展的深度反思。
马尔库塞的社会批判
马尔库赛,这位法兰克福学派的卓越代表,在对工业化所引发的文化产业现状及后资本主义时期阶级矛盾消解之现象进行深入剖析时,给出了颠覆性的解读观点。正如其著作《单向度的人》所揭示的那样,首度揭开了工人阶级这一抽象概念逐渐隐匿于公众视野背后的现实真相,阐明了后资本主义时期单向度的特征,明确指出后资本主义时代的资本势力并非采取传统压榨的手段,相反,它转变成为通过满足人们的物资需求来掌握无产阶级,从而建立起一个消费主义主导的社会。这样的变化覆盖到各个领域之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文化与艺术这两个行业亦未能幸免,无产阶级已不再感到对资本精英们的天然敬畏,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享受着几乎等同于资产阶级的生活品质,即物质生活层面的平等与地位象征的不断提升。然而,正是这种表面上的平等化为形式化的尊严,使得工人阶级的认知观念从传统的工人阶级身份转变为各界人士,他们心底深处不再认为资本势力能凌驾于他们之上,这场变革带来了阶级统治形势的改变。
马尔库赛对后资本主义内在矛盾及其诱发的无产阶级斗争意识流失的洞察,实质上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次重大修订。尽管马克思先生曾提出过关于异化的概念,卢卡奇也揭示出物化现象,但是马尔库塞对此所揭示的问题却是马克思生前未曾思考过的。因此,马尔库赛的巨作《单向度的人》推动了法兰克福学派对社会批判理论的更为深度的探讨和发展。
马尔库赛的独特视角不仅仅局限在战后资本主义的特性分析,更包括他洞察并解释了为何在这一时期会发生无产阶级消失的现象;他也是首次揭示了资本主义与启蒙理念结合后,如何在合理化自身异化行为的过程中,巧妙地将资本追求利益衍变为理性社会的最高准则,使一切都陷入了工业制造的漩涡之中。基于此,马尔库赛运用“大拒绝”的观念,呼吁民众不屈服于资本主义的工业化文化,警醒大家警惕现代物质文明对个人精神自由的限制,努力维护独立思考的能力,防止文化、艺术和教育沦为工业化生产的牺牲品。正是如此,欧洲与北美地区的新左派才掀起了反权威主义的浪潮,这些行动与正统的反理性主流形成了鲜明对比。
法兰克福学派对文化工业问题的深入探讨,被广泛认作为大众文化批判理论中的重点所在,亦是影响力最为深远的理论之一。甚至有些学者认为,如果缺乏对法兰克福学派作品的研究,便无法对20世纪人类文化精神的演变历程给予全面且深度的把握。于是,马尔库赛借鉴了马克思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构筑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社会批判哲学体系。在国家、社会与个人三者关系中,马尔库赛更加注重社会本身的问题,他不再仅仅关心国家制度的运行规则,而是把重心放在了社会活动的内部批判上。具体在社会内部的问题方面,由于马克思的经济学研究早已对经济活动实施了犀利的批判,因此,马尔库赛已经无需再对整个资本主义制度进行全盘否定。他反而认识到了资本主义的对立面在当下的历史环境下已然不复存在,过去马克思时代那种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前提条件也已荡然无存。
尽管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显得有些激进,但这并不妨碍这个学术流派始终站在对进步的追求上。它的社会哲学思想道路,极大程度上激发了日后福柯的后现代主义以及哈贝马斯的社会批判理论。
哈贝马斯的社会批判
哈贝马斯先生堪称现今欧美社会在世的卓越学者,且享誉全球,被赞许为20世纪众多领域思想变革的关键人物,严谨地被誉为欧洲的良知。曾有评者感叹道,若能言及马克斯·韦伯犹如古代文献中被繁复注释的马克思,同样,哈贝马斯亦可比喻为马克思之后,被马克思思想深度浸淫的韦伯。
在其早年间,哈贝马斯专注于深研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特别对青年黑格尔时期马克思的作品进行深入剖析。随着深入推进研究工作,他逐渐对卢卡奇时代的西马产生浓厚兴趣,这无疑进一步夯实了他日后学术生涯的坚实根基。在熟练掌握法兰克福学派的独特理论体系即社会批判理论之后,哈贝马斯发表了首篇引人瞩目的学术论文-《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
随后,哈贝马斯先生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游历四方,对诸如语言学、社会学及政治社会学等多个领域展开细致研究,同时,广泛涉猎结构主义学说。他试图解决欧洲人民在认识论方面所面临的挑战。这期间,他又完成了另一部具有重要意义的科研成果-《交往行动理论》。这部作品标志着哈贝马斯已经成功构建自己独特的政治哲学理论体系,值得尊敬和推崇。
进入21世纪后,哈贝马斯先生回到法兰克福,接棒库尔特·海默先生的导师位置,并担任社会科学研究所主任一职,从而正式宣告成为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杰出代表和最后一批伟大思想家。然而,他的理论体系与法兰克福学派的革命性理念并无直接联系。长久以来,马克思的思想观念将社会与国家之间的关系视作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紧密联系。而哈贝马斯则尝试通过更全面的角度去思考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复杂关系,这其中尤为强调社会和国家之间存在一种公共领域,有助于推动双方开展有效的交流互动。这种别具一格的视角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理解方式。
法兰克福学派自库尔特·海默、阿多诺起始,已经向盛行的启蒙运动发出了挑战,他们致力于进行全面的社会批判。这其中,马尔库塞进一步丰富及深化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架构,使批判视角由最初的政治经济学层面延伸至更具深度的社会文化层次;然而无论如何变化,始终贯彻的批判思维本质仍停留在社会内部视角。然而,哈贝马斯却是采取了一种社会外部视角。他所强调的公共领域概念,与阿伦特倡导的古典共和主义中的公共领域的含义并不相同。 阿伦特所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言谈空间概念,哈贝马斯则侧重于指代一系列社会工具,诸如图书、期刊、媒体以及文化活动组织等等。尽管哈贝马斯和阿伦特都运用了“观念”的观念,但哈贝马斯却将其阐述得更为深入且宽泛。他的观念覆盖了所有的二元对立以及冲突现象,二元对立往往会转化为三元关系。所有的冲突其实并非绝对不可避免,而是可以通过相互调整来得到解决。 他提出了对话伦理以及协商政治理念,并以此拓展出一整个完备的世界政治哲学体系——亦可称为宪政爱国主义。他从根本上消除了所有的民族特性,公民与宪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进一步提升为全球维度的宪政主义。在此基础之上,他构想出欧盟的宏伟蓝图,试图将这一独特思想融入到欧盟的建设之中。
哈贝马斯与法兰克福学派传统观点的紧密相连之处在于,他们同样对启蒙的权威性持有疑虑,对国家过度干预社会生活表示谨慎。他们都好奇地注视着工业化进程给文化带来的复杂变迁。同样,哈贝马斯同阿伦特在公共领域概念和观念视角方面也有着相似之处。唯一的差别在于,哈贝马斯成功消解了所有的对立面。他既没有认为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存在着必然的决定性因素,也没认为冲突是出自人之本性的必然存在。因此,哈贝马斯被普遍认为是大胆背离了革命立场的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
然而,欧洲学术界对哈贝马斯的理论研究提出了许多尖锐的批评,有些观点甚至认为他已经丧失了法兰克福学派曾经拥有的那份革命热情。同时,他们认为哈贝马斯所建议的基于宪法爱国主义原则构建的公民社会,以及他那以理性与协商为主导的协商理论,实际上都构成了一种理想主义的空想构想。此外,还有观点认为他提倡的人际交往理性只可能在极少数的理想状况下实现,在极端情况下,即使面对违法的国家也难以生效。 吉登斯曾在公共场合表示,哈贝马斯对于马克思理论的再思考,至少对于他对于自由资本主义的分析而言,似乎既修正得太过,也或是修正得不足。他这种修正方式不仅显露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核心思想的无视,而且还抹去了其与当今时代的关联性。
尽管哈贝马斯提出的“对话伦理”以及“协商政治”理念让人赞叹不已,但同时也引发了人们的深层次疑问。然而,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在欧盟事务的具体规划中,我们都能看到哈贝马斯的活跃身影。同时,他还是欧盟事务的实际设计者,欧盟的诞生历程中,他的意见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20世纪90年代,欧洲大陆因为南斯拉夫问题而陷入混乱之时,哈贝马斯负责任地频频发表讲话,有效安抚了民心。毫无疑问,哈贝马斯已经成为了欧洲地区颇具影响力的公众人物。无论怎样评价哈贝马斯的学术成就或社会影响,他都是一个知识广博、社会关注度极高的学者,并且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继承人,他在现代性危机、后现代主义这类重大议题上的独特见解及其贡献,无疑会令世人为之敬仰。